產官學界都折服的企管大師──司徒達賢 上課像魔鬼訓練營

文/許維真

司徒達賢是全亞洲第一位主攻企業政策的博士,後來被稱為「台灣企管大師」。司徒上課的嚴格要求是出了名的,大家最害怕聽到他那劈頭一句:「你講那麼多幹什麼?舉一個實例來聽聽。」

時光回到民國六十五年九月分的政大校本部教室,一群剛放完暑假回來的企管系四年級學生正等著上課,其中包括了前財政部政務次長楊子江和現任政大企管系教授陳隆麒。

上課鐘響了,只見教室外有一位平頭、年紀看起來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人直往教室裡張望,班代見狀乾脆衝到教室外問他:「請問是司徒老師嗎?」平頭年輕人點點頭,隨即步上了教室講台,在班代起立、敬禮的口號下,全班學生向這位甫從美國西北大學取得企管博士學位、後來被稱為「台灣企管大師」的司徒達賢敬禮,司徒達賢就從這一堂課,開始了近三十年的管理教學生涯。
 
尊師   學脈相承,老師叫他大俠

今年是政大企管研究所四十周年的所慶,四十年間,台灣的管理教育從零到有,政大企研所扮演承先啟後的關鍵角色,師資從第一代的楊必立、任維均,第二代的許士軍、陳定國,第三代的劉水深,一直到現今的政大商學院院長吳思華、科管所所長李仁芳、台大工商管理系教授洪明洲、國企系教授湯明哲等知名的管理學者,都和政大企研所淵源深厚,稱得上是孕育台灣企管人才的搖籃。

而這一脈相傳中的大俠級人物,就是司徒達賢。「大俠」的封號,是他的大學老師許士軍喊出來的。許士軍是台灣首位MBA,而司徒達賢則是全亞洲第一位主攻企業政策的博士,也因為許士軍的緣故,拿公費赴美留學的司徒達賢在西北大學一取得博士學位後,便回到母校政大教書。

這對師生間相知相惜的故事已成為杏壇佳話,司徒達賢的每一本著作都是由許士軍作序,對許士軍的敬重,也在這樣的過程中流露無遺。

司徒達賢認為,管理教育目的在於培養未來的領導人才,加上政大企研所有一半的學生都是在職進修,必須具備即學即用的實用性,「今天我要你讀一本講奇異(GE)如何成功的書,並不是要你照本宣科地做,因為成功是沒辦法複製的。」司徒達賢指出,企管所學生如果只是把書上的那一套直接搬去用,根本就是沒搞懂。「所以我上課要求學生有獨立思辯的能力,不要紙上談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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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格   追問不停,學生又愛又怕

前經濟部次長尹啟銘開玩笑說,大家上司徒的課總是傷痕累累。他並以「嵩山少林寺」形容企管系的系風,甚至還以「痛苦使人高貴」一語來形容司徒達賢的課程,因為只要學生在報告時有一點不清楚的地方,司徒一定針對漏洞,窮追不捨地破沙鍋問到底,招架不住的學生們只得花更多心思準備,不僅求了解單篇文章的邏輯,還要必須相互貫穿幾篇報告的關聯性,所以上課前徹夜討論是家常便飯。「前無退路,後有追兵,只得殺出一條血路。」

學生上司徒達賢的課,回答不出來可能會罰站,缺課超過三次會當人,就算身分是立委也沒得通融。司徒上課的嚴格要求是出了名,現任台大國企系教授的湯明哲說當年看到司徒老師的點名卡就害怕,深怕被司徒老師「關愛的眼神」掃射到。

連一向霸氣的元大京華證券董事長馬志玲,都說自己對司徒的課「又怕又愛」。馬志玲坦承過去對課業沒啥興趣,「讀書有甚麼用?……都已經在做事了嘛。」但進了政大企家班後,司徒達賢魔鬼訓練營般的詰問思辯,常常問得這位商場老帥瞠目結舌,等真正被逼到牆角時,才會把隱藏的知識給激發出來,這些過程讓馬志玲對司徒相當服氣。企研所四十周年慶辦了一個如何促進產學合作的研討會,原本不打算發言的馬志玲不但早早就到場,還從頭坐到尾,推不過主辦單位邀他上台,一開口馬志玲就是:「我今年已經過一甲子了嘛……但是我非常感謝司徒老師...。」

教起碩士班和企家班學生,司徒已經算很嚴格,至於博士班生的課真的一點喘息機會都甭想。楊子江是政大企研所博士班第八屆,提起他們那班的同學個個都是厲害角色,每個人都有一定的社會歷練後才來修博士學位,像當時在惠普的奧美集團董事長白崇亮、在技術學院教書的台大教授洪明洲、在經濟部當官的尹啟銘,以及在中國國際商銀任職的楊子江。楊子江形容當時司徒上課時的情況說:「那個時候要我們每個人即興演講三個鐘頭也沒問題。」但大家最害怕的是聽到司徒達賢那劈頭一句:「你講那麼多幹甚麼?舉一個實例來聽聽。」
 

犀利   記性驚人,讓學生冒冷汗

算起來是狠角色的司徒要求博士班生一學期要讀十五本書,外加無數的報告和個案討論,每個人得在五分鐘內向全班簡報一篇四百頁論文的內容。司徒要求學生要先學會照文章講話,主讀的人必須非常清楚作者的邏輯,並以作者的邏輯回答司徒的問題,「我不是要聽你的意見,我要聽作者的意見。」回答只要一偏離主題,就會立刻被司徒抓出來,通得過這種千錘百鍊,才有機會畢業,難怪楊子江會很以自己是司徒的學生為傲。 

此外,被司徒達賢教過的學生,都對他驚人的記憶力印象深刻。「上他的課一定要充分準備,要把內容讀通,不然一定會被K得很慘。」明門實業董事長鄭欽明是政大EMBA八八級的學生,他笑說上司徒的課既傷腦力,又傷聽力:「連某某人在十幾年前在甚麼情況下講過的話,他(司徒達賢)都記得一清二楚。」鄭欽明EMBA班的同學、大毅技術工程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長江誠榮曾是政大企家班七四年的學生,兩度受教於司徒的他,說司徒達賢的記憶力之好,常讓同學直冒冷汗,「司徒老師常常在同學發表完後冒出一句:我記得你上次不是這樣說的,現在怎麼又變了?」 

身為政大企研所任教時間最長的老師,司徒達賢原本四年前就有機會領終身俸辦退休。「教書多開心啊,退休了我多無聊,你說是不是?」司徒達賢聽起來一點退意都沒有,雖然這學期他休假,每個禮拜還是有三、四天會到學校來。另外,他今年還應邀到元大京華證券擔任獨立董事一職,「元大的稽核和內控做得不錯,當(元大的)獨立董事責任小一點。」教過這麼多企業家,一定有不少學生希望老師可以擔任獨立董事,當被問到為何獨厚元大時,他如此半開玩笑地回答。 

司徒達賢說自己很感謝政大企研所,讓他有機會和這麼多優秀人才切磋,看到他們後來的發展,也深感欣慰。問到他對未來台灣管理教育的期待時,他說最希望見到教學品質的提升,也希望訓練出的人才更能符合本土的要求。他對於目前教育部規定的師生比例、年輕教師的低報酬與高教學負擔等都期期以為不可,「這樣下去大家都會竭澤而漁,連健康都沒了,還要談甚麼研究成果?」司徒達賢認為目前台灣的管理教育只是靠低學費在吸引人,如果不能去除掉這些箝制管理教育發展的障礙,談甚麼競爭力都是騙人的。 

「在時代的潮流中凸顯個人的風格」,是許士軍用來形容司徒達賢的一句話。以前熱愛打籃球的司徒達賢因為運動傷害在做復健,行動上比過往稍微慢了一些些。不過聽他說起話依然寶刀不老,收放自若。有機會親炙企管大師的授業,現在打算在台灣念管理的人,其實和二十八年前的那一群大四學生一樣幸運。
      
       本文摘錄自《今周刊》第388期‧2004